［我们分手吧］男孩倚靠在沙发上，手里拿着烟。
这一句话让嘈杂的包厢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在等着看那个女孩的笑话。
［好啊，那我走了］女孩背上廉价的帆布包，转身就走。
身后是不加掩饰的大笑声和议论声
［你看她…哈哈，秦少甩的好。］
［就是，漂亮有什么用，没学历没见识。］
［不都说了，漂亮和什么拼到一起都是王炸，但只要单出就是灾难］
……
2
段媚用力将包厢的门关上，隔绝身后那些嘲笑声。
在她短暂的青春年纪，
不知多少追求者是冲着她这张脸来的。
她唯独答应了这位别人口中的秦少。
［我的初恋到此结束］她看着天空飘下的雪，喃喃自语。
一片雪花不小心落到了她眉心的黑痣，黑白相映，极致诱惑。
3
16岁，她残疾的父亲去世，而她也在父亲去世这一天，知晓自己的身世。
明白为什么从她有记忆以来就在被妈妈打骂。
原来是因为她是父亲在外面和别的女人生的。
父亲闭眼的那一刻，妈妈收了所有的家产离开。
当然没让别人知晓她丢弃了女儿，
只是照常告诉别人女儿在上学。
段媚的监护人，依旧是没有血缘的母亲。
但她在这一天之后，和孤儿没什么两样。
4
学校学费被停掉了，她的高中梦破碎。
生日这天，她背上帆布包，走出家门，找工作谋生。
［你好，请问，这个工作满了吗？］她无数次拿上招聘广告去询问店家。
得来的都是［我们不招未成年］
又或者是［你想害我坐牢啊！新闻没看吗？］
段媚被一次次赶出那些店。
她不太幸运，这一年刚好爆出了奶茶店蜜雪冰城收童工上新闻的消息。
老板本是好意，却被一些有心人折了善心的翅膀。
5
似乎是做奶茶的老板都很善良，
又或者是老天爷实在看不过眼她的不幸。
段媚第十一次询问店家时，
遇上了好心的奶茶店老板。
给了她一份工作，也给了她能够在这个县城生存下来的工资。
所有人闭口不谈她的年纪，因为她留在这里是违法的。
是会给老板和很多人带来麻烦的。
段媚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她拼命干活。
点单，刷台，配料，全都抢着干。
她只是想活着。
6
秦少就是在她呆在奶茶店的第二年出现的。
是县城首富家的儿子，好好日子不过，喜欢在社会上混日子。
这种情况在县城很常见。
那个夜晚，男孩穿着一身黑，带上几个朋友，在她下班时出现在店门口。
［喂，听说你是这一带最漂亮的。］他手插口袋，嘴里叼着烟。
［做我女朋友，不然…］他将手里的外卖单拿出来。
段媚一眼就认出，这是最近收到的突然下单，奶茶做好了，又取消的单子。
7
她答应了。
在学校时，就有不爱学习的校霸甚至成绩名列前茅的学霸，来找过她。
那时她可以拒绝，因为有学校，有老师，还有家。
她的漂亮，可以被保护。
可现在…
8
秦少没有传闻中的那样无赖，
他只是喜欢将她叫去酒吧，给他的朋友们嘲笑和观看。
将她的美拿来当做炫耀的资本。
他向所有人证明，曾经高冷难追的段媚，如今是他的女朋友。
新鲜感过了，面子有了，自然是要进一步。
秦少不止一次用手段逼迫，想要强行与她发生关系。
她守住了自己，拿着一块板砖，伤了他朋友的头。
他朋友有前科，不敢报警。
几次之后，秦少安分了一段时间。
而她的日子一天天过，终于也快熬到18岁了。
18岁，她就可以离开这个肮脏的地方。
9
在秦少最后一次逼段媚时，她向老板辞了职。
将攒下来的钱，拿出一部分，买了礼物送给老板。
［老板，感谢你两年来的照顾。］
［没事，你真的不留下了吗？成年可以签正式合同。工资高，待遇也会好。］
老板是个胖大叔，他是看好这个努力做事的女孩的。
两年来店里的单子基本没出错，营业额也涨了许多。
段媚很真诚地鞠躬
［我要走了，家里房子被妈妈卖了。］
只一句话，胖大叔就听懂了。
这个县城很小，谁都知道那点事。
10
［你有种，段媚。老子让你做我女朋友两年，都没让老子得到。］
秦少气急败坏，但他多少还在意自己家的脸面。
最后说
［段媚，你得去老子的局，老子当面甩了你。老子面子不能丢。］
一口一个老子，段媚听得头疼。
但她为了顺利脱身，还是选择答应。
秦少的面子没丢，她的贞洁也没丟。
只是初恋没了。
这两年，也因为秦少，店里夜间没什么闹事的。
以前那些校霸也没故意来找茬。
所以她是感激他的。
只是，这终归是一段黑暗的日子。
11
天很蓝，云非常白。
大巴车在柏油路上一点点开着。
段媚到了省城，传说中很多景区，很多机会的大城市。
她到省城的第一份工作是火锅店。
这两年的起伏让她明白美貌要在适当的时机用起来。
也让她明白，面对别人对面貌的嫉妒或是骚扰，学会藏拙。
她终于学会了保护自己的漂亮。
12
［我们这里要求很高，服务员着正装。
对人要微笑，客人的话就是圣旨。领导的话也是…］
四十多岁的女经理，手把手教段媚。
她也仿佛是经历了许多事，言行间沉稳且自信。
段媚每天凌晨下班，清晨上班。
但她觉得满足，因为这里的人大部分都很好。
最重要是，工资翻了三倍。
六千块。
在她看来，这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13
做了一年，就从大堂进了包厢。
包厢里，每个月都有奖金。
钱更多。
火锅店的客人都是大家所说的有钱人。
于是不少看上段媚漂亮脸蛋的。
听说，世界人口有十四亿之多，自然是有想包养美女的人。
她因为得罪客人，被调回了大堂。
也是在这时候遇上了她的第二任男朋友。
徐立。
14
［你既然这么擅长美甲，
不如在店里学咯，
还能借着店里为客人做美甲的功夫，提升自己。］
徐立是个开朗大男孩，20岁。
［你说得对，我试试。］段媚很崇拜也很信任他。
因为他是个大学生，学酒店管理，到这家连锁火锅店是暑假实习的。
他不单单只看她的美貌，更善于发现她的优点。
在徐立的引导下，段媚开始思考自己的人生，思考未来要做什么。
终于，她确信，美甲是她的梦想。
青春已过，高中和大学距离她很遥远。
她只是想在这个社会，落下脚跟。
15
三年后，徐立顺利读研。
他放寒假那天，他们分手了。
［抱歉，你这样的女孩，家里不同意我娶你。］
男孩推推鼻梁上的眼镜，眼睛里的愧疚像是假的。
段媚对他动了些感情，虽很难过，却还是同意了
［祝你，前程似锦。］
这几年，她学习了很多新的知识。
文化倒是高了不少。
［你也是，我觉得你可以去试试开个美甲店，也去好好追自己的梦想。］
男孩这句话是真诚的。
段媚点头，［好，我试试。］
16
男孩转身进了校门，而她站在原地久久不动。
省城的冬天只下那么几次雪，都是细细小小的。
［原来，省城的雪，更冰］
巧的是，两段恋爱结束，都在雪天。
17
段媚又干了两年，在25岁这年开了店。
很小的一个屋子，楼上她住，楼下给客人做美甲。
起步期总是很难。
客人不信任，又或者嫌弃环境不够好。
她一双手一双手争取着，一点一点做起来。
赶上了直播洪流，段媚借着直播招揽了客人。
赚取流量，有了更多的钱。
她的美甲店开到了商场。
搬离了那间拥挤的屋子。
生意稳定，项目变多，她探索着接触美容业。
18
在省城进入秋天时，段媚开了第一家美容店。
生意不温不火，但比起行业里其他人来说，已经很好很好。
十二年间，她身上多了风尘，多了凌厉。
二十八岁，妈妈找上她。
［再不嫁，你就不值钱了。
我联系了一个，你今天就见，明天就定，这个月就结。］
很多年不见，妈妈变得更加凶狠残忍，她似乎是手里没钱了。
急于逼迫段媚，嫁给有钱人。
19
经历两段无疾而终的恋爱，
历经这许多年的拼搏，段媚已然不再在乎爱情或婚姻。
她有足够的能力去护住她的漂亮，
她也不过是众多美人里不起眼的那个。
现在的段媚，拥有的事业和钱财，刚好可以安稳过日子。
在妈妈的眼皮子底下，她偷偷去网站上，做了贴吧。
找到了结婚对象，几句话就敲定领证。
20
她的第三任，也是她的老公—陈垄。
家里催的急，不在乎其他，只是需要一个儿媳妇。
很狗血，是他的太爷爷九十岁高龄，快入土了。
要他找个漂亮的。
［你放心，咱们这个婚就结一年，医生说我太爷爷活不过一年了。］
男人是游戏公司的副总。
直男，宅，心眼多。
［好，不离也行］段媚说。
对面没回，只发来民政局地址，他们就这样领证了。
21
两个人各自配合对方，应付家里人。
她帮他见太爷爷，而陈垄帮她赶走妈妈。
相安无事，处了半年。
22
直到，又一年，省城大雪。
段媚关了店门，准备回家。
走出没几步，雪在脚下咯吱咯吱响。
对面也传来同样的咯吱声。
陈垄撑着粉色的伞，很违和
［段媚，我想继续我们的婚姻。］
他摸摸浓密的头发，理理围巾。
眼里是真诚。
她看了许久，才问［为什么？］
［因为，我发现，我好像有点喜欢你。］
陈垄一直是这样的做事方式。
直来直往，干脆果断。
段媚轻轻笑了
［只有一点，是无法听完我的过往的。］
三十岁的男人，竟比二十岁的男孩勇敢。
陈垄拉过她的手
［我会把这一点变成很多。
好好跟你过日子。］
段媚心底的某一块，似乎有些裂痕。
漂亮的女人，眉心的黑痣舒展开来，轻轻点头。
23
段媚在29岁这年，走进新的阶段
—先婚后爱。
陈垄是个爱了就非常热烈且细心的男人。
雪再也不是落在她的眉心，
而是掉落在伞面或是远处的大地……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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